Case Studies

志偉 。身心功能及學習綜合訓練

志偉是一個十歲的大男孩,擁有一雙大眼睛。接近光頭的他,戴上一副大眼鏡,再加上陽光般的笑臉,活像卡通片《IQ 博士》裏的小寶寶。在他約八歲的時候,被診斷患有讀寫障礙。如要在讀寫障礙上再分上程度,只可以說他是屬於「典型」或「嚴重」的類別。此外,志偉難以專注,常常四周走動,故也被評為疑似專注力不足及過度活躍。
 
還記得去年5 月下旬,志偉來到助展會進行評估。甫開始讀第一個約高班至小一程度的中文字,他便開始皺起眉頭。不久,他發現自己有太多字不懂讀,他便有越來越多的猶豫,聲音漸漸變小,認讀的速度也越來越慢。如果不是工作所需,職責所在,要看清他認讀的情況,我也實在不忍着他繼續。結果如我們所料,幾乎所有讀寫障礙孩子有的表徵都可在他身上找到:他會把「往」讀成「住」,「晴」當作「睛」、把「臉」讀成「口」、「姊」讀成「姐」,甚至最基礎之一字一音的概念還待掌握,如他看見「螞」字,讀成「螞蟻」。
 
接著,我們再給志偉進行一系列視覺、聽覺處理、肢體重心、簡單語言等評估,嘗試找出引致其認讀困難的根源所在。我邊看着志偉,邊在思索。當看著他像朗讀生字一樣,艱難地應付著這些只要求幼兒程度的基礎身腦功能測試時,我初步已意識到,其困難不是單單給予認字技巧便可,我們必須同時從他的心理、身體感官上下功夫,為什麼呢?
 
其實,志偉嚴重的認讀問題,只是其0-8 歲基礎腦功能發展差異的浮現。身體感官發展上,他的重心感應及位置感很弱,加上身體仍停在渴求左搖右擺刺激的階段,故他必然常「周身郁」。未能坐定學習,這同時亦使其眼耳訊息的接收,視覺追蹤和感知發展只停留在幼兒期、聽覺的記憶力也如是。一個看得不仔細、聽完聲音又很快會忘記、和眼耳未能同步使用的孩子,「往」字與「住」又會有什麼分別?繁多的字音又怎會記得住?再者,因眼、耳和身體未能統合,志偉雖看似口齒伶俐,但只限於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所思所想,而對於外境和物件的命名和分類是模糊不清的,例:「筆尖」說成「筆尾」、「心口」說成「腰」、「檯腳」說成「柱」等。物件名稱未能緊記,詞語和文字又怎能入腦呢?
 
簡單來說,志偉瞥見一字,便會立即想到其意義,而不會先想起其正確的名稱。所以看見「姊」字便聯想起「姐」,就將「姊」字讀成「姐」音了。對他來說,字形和字義的聯繫還可以,但字形及字音的聯繫可以說是嚴重斷裂或未有建構成功,使他經常混淆近形、近音、近義字,未能牢記一些淺易的常用字等。他學字的情況就像一個三四歲的幼兒。
 
心理上,長年在學習上的苦戰和挫敗,使志偉累積了不少厭倦、驚怕、失望、無助、不滿足、委屈、憤怒等負面情緒,自信心當然欠缺,分心和逃避學習似乎是無可避免的結果。故就志偉的情況來說,心靈、身腦功能和讀寫三方面的訓練全都需要,也刻不容緩,但如果大量不同範疇的訓練同一時間開始,那也只會事倍功半,反添志偉及其家人的壓力。所以我們把訓練分成不同的階段,先集中調節其心理狀態,再著手基礎身腦功能,最後才是認字技巧。
 
針對志偉心靈和身腦功能的發展需要, 我們設計了不同的訓練活動,範疇涉及正面情緒重建、前庭及重心、視覺及聽覺處理、語言及思維。簡單來說,目標是令志偉的心和身安定下來,專注力和自信心提高;能看得更多、更廣、更仔細;聽得更多、能牢記更多;能更有計劃、組織去想、去做事;能提升其基礎的語言思考能力,解決阻礙他學習的根源性問題。很快,志偉便開始為期一星期兩節的訓練。記得第一次他一走進課室,便想玩,便想衝, 當然,這只是訓練的第一步,我們一邊給他大量的動態遊戲,包括前庭上下彈動、左右和旋轉的刺激、平衡反應訓練,希望志偉的身軀重心感應能漸趨成熟, 好讓他能盡快能輕鬆地安坐下來學習;一邊又給予他「身心靜定」的訓練,讓他學習控制自己的身體和心念,並且培養其自信。我們亦以遊戲、自由活動和目標為本的形式進行,希望從中滿足其「玩」的慾望;並使他得到成功的經驗,提升其自信心。此外,為了讓志偉的「心」靜止下來,我們也教導他怎樣留意及調控自己的心,為迎接學習做好準備。至於學字技巧,固然不能少,但在這時候我們只初步教了他在意識上什麼是用心看字,因為時機未成熟。
 
數月後,志偉整個人像一下子長大了,坐定了,專注了,也自信了。他跟我們說:「以前我好像坐在雲上,現在不是了!」我們覺得是時候「打開」他的眼睛了,讓他學習觀察,並口述觀察所得。至於認讀策略,我們也深知是時候加入了,佔課堂的時數也應不少。可是,當我知道要實行的時候,還是有點擔心:志偉以前看見字這麼害怕,教他一些認字策略反應會如何?可幸,隨着志偉身體感官及心態變得成熟,他十分積極學習,也覺得活動有趣、且有得著,我的心也寬了下來。
 
不久,有一次,志偉跟我們說:「我覺得我好像重新有了雙眼睛,以前好像沒有的,它們像睡了覺似的。」又有一回,我在教他一些認字策略的時候,志偉忽然跟我說:「我現在才知道長裙和短裙是同一個字,是這樣寫的!」這叫我們知道,訓練起了效用,他的視覺意識已成功開展了,是時候進入另一里程。
 
有了眼睛,學文字還需要什麼?是耳朵,還有組織能力!接下來,我們的工作便是「開啟」志偉的耳朵及發展他的組織和計劃能力。我們繼而和給他很多聽知覺活動,及玩一些目標為本的自由創作和解難遊戲;同一時間,認字策略當然是繼續施教。
 
其實,認讀技巧的訓練策略是怎樣的呢?針對志偉的需要,我們由何謂認讀一個字開始,先教導他一字一音的概念,分辨何謂字音和字意,再訓練他的心有意識地其眼及耳朵來將字音字樣連繫起來;掌握單字過後才學詞語及在句子中認讀不同的詞組;一步一步地設計不同的策略,讓他成功地學習中文字。漸漸,「默書80 分」、「考試成績不錯」、「我開始看書」等這類喜訊越來越多開始在志偉的口中吐出,我沒有再去深究他比之前進步了多少分,走前了多少名,只要看到他比以前堅定及自信的眼神,望見他那種渴望被肯定又有點洋洋得意的表情,我便更毫不吝嗇地讚賞他。
 
志偉媽媽與我的分享:「以前志偉就好像文盲,地鐵站名呀、麥當勞裏的字全部都唔識,又不會用詞語,最近有一次卻跟我說:『我地一間去拜訪姨丈啦!』。以前『中秋節』三個字排在一起他能認讀,但當這三個字分別放在其他地方,他便完全不懂,現在我終於有曙光了,他也相信自己是會成功的…...」當時,這番話真的直坎入我的心,心中不無感動。訓練究竟是為了什麼,志偉媽媽已給了我們一個明顯的答案吧!訓練的道路,我們自然還要繼續走,但我確信會愈走愈順,愈走愈見光明。